在中國古代更迭承續(xù)的歷代王朝中,哪個朝代最受今人關注?無論從何種角度來講,宋代大約都能名列其中。早在近代,思想家嚴復就曾明確指出:“若研究人心政俗之變,則趙宋一代歷史最宜究心。中國之所以成為今日現(xiàn)象者,為善為惡,姑不具論,而為宋人之所造就,什八九可斷言也。”
“宋代到底是怎樣一個時代”不僅在學術界見仁見智,在愛好歷史的社會大眾中也眾說紛紜。隨著研究的深入,近年來宋史學界不再試圖以“積貧積弱”,以“保守”或是“改革”,“封閉”或是“開放”等概念來簡單涵蓋宋代歷史,而是注意到趙宋一朝存在許多看似矛盾的現(xiàn)象。總體來看,宋代歷史中相比于其他歷史時期的一些突顯的現(xiàn)象,如多民族政權并存、經(jīng)濟與技術的突破性發(fā)展、思想文化領域新氣象的形成、趙宋政權文官制度的發(fā)達與武功之不振、民變之相對平和、南方地區(qū)的開發(fā)以及隨之帶來的在經(jīng)濟文化政治等各方面地域格局的變化、城市新面貌的形成等等,是任何觀察者都不能忽視的。以下幾位著名宋史專家的文章便循著這一思路從政治、經(jīng)濟、社會諸方面管窺宋代,以期能夠呈現(xiàn)一個更加真實全面的宋史面相。
帝制國家都是專制王朝,這一基本特質決定了趙宋王朝不可能有真正的政治民主,也說不上是“知識分子的黃金時代”。我們觀察宋代的內政,會注意到許多看似矛盾的現(xiàn)象:君主集權、忠君觀念強化,同時又有對于君權的抵拒與限制;經(jīng)歷著政治文化方面“轉向內在”的過程,同時又有學術思想領域的境界創(chuàng)新……就士大夫群體而言,學養(yǎng)深厚論議煌煌,同時又是許多殘酷政爭以及無謂爭執(zhí)的源頭。
從中國歷史中探求歷史中國走來的軌跡,是今天研究者的責任。我們觀察一個朝代,不僅要注意它的強弱得失,更應關注它在歷史長過程中化解消融了什么問題,又遺留或加深了哪些問題。如今的宋史研究,逐漸擺脫了以往乏人問津的尷尬局面,逐漸走向開放而理性;公眾對于宋代歷史的關注度,這些年也有明顯的改觀。
大體上看,宋代是社會經(jīng)濟、制度建設、科技文化相對領先于世界的時期,是藝術創(chuàng)新與“復古”思潮兼濟并行的時期;同時也是周邊被擠壓、內政因循求穩(wěn)的時期,是面臨著嚴峻挑戰(zhàn)、從整體戰(zhàn)略格局到具體政策應對都存在諸多問題的時期。
宋代的立國形勢,可以說是“生于憂患,長于憂患”。10至13世紀,是北方民族活動的又一高峰階段,也是中國歷史上又一個“南北朝”時期!疤煜麓髣莘譃槟媳薄保ㄕ氯缬蓿骸渡教萌簳妓鳌ぽ浀亍罚,就兩宋的情形而言,這不僅是指山川地理形勢,也是政治對峙態(tài)勢。理解宋代政治史,不能脫離當時這一基本的空間格局。宋代的疆域是中國歷代主要王朝里最為狹隘的,不僅與漢唐舊境相比遠未完成真正的“統(tǒng)一”,即便與唐代后期相較,五代后晉割讓給契丹的“幽薊十六州”也未能收復回歸。時至南宋,以淮河中流—大散關一線作為宋金之間的邊界,更是偏安一隅。兩宋與北族政權之間,有相對和平的交往周旋,也有長期對峙、沖突乃至戰(zhàn)爭。這樣的外部環(huán)境,給宋代的歷史帶來了非常深刻的影響。人們通常認為,外交是內政的延伸;而宋代的許多內政施置,則可以說是在外部壓力下的選擇。